主讲人简况:赵敦华,比利时卢汶大学哲学博士,北京大学哲学系教授,现任哲学系、宗教学系主任,人文学部副主任,北京大学学位评定委员会哲学分会主席。主要学术兼职有:中华外国哲学史学会副理事长,中国现代西方哲学学会副理事长,中国宗教学会副会长,中国人学学会常务理事。长期从事西方哲学和宗教学的研究,最近在努力促进中国的马克思哲学研究、西方哲学研究和中国传统哲学研究的对话和交流,并试图探讨达尔文主义对哲学研究的积极影响。著有《人性和伦理的跨文化研究》、《基督教哲学1500年》、《当代英美哲学举要》、《现代西方哲学新编》、《西方哲学简史》和《西方哲学的中国式解读》,以及《西方人学观念史》(主编)等著作十余部。多次获得“全国高校社会科学优秀成果奖”和“北京市社会科学优秀成果奖”。1993年获得教育部和人事部颁发的“全国优秀教师”称号。
尊敬的李主席,各位老师、各位同学,我今天非常高兴来到久负盛名的华南师范大学,来到年轻的充满着青春活力的广州大学城,在全国有重要影响的岭南大讲坛上和大家交流思想。我今天和大家交流的题目是“用中国人的眼光看西方哲学”,这个题目原来是我一本书的题目,我那本书的题目就是“西方哲学的中国式解读”,那本书主要是对西方哲学的著作、文本做了一些解读,今天由于时间的关系,我们就没有时间来对文本进行解读了,所以只能对中国人如何看待西方哲学、如何学习和研究西方哲学,对这个问题我谈一点自己原则性的理论,就是用中国人的眼光来看待西方哲学。
在讲这个题目之前,我先跟大家讲一个故事。2004年是德国伟大哲学家康德逝世两百周年,在全世界都有很多纪念康德的学术活动,北大也开了一次国际研讨会,邀请了一些德国的哲学家跟我们就康德的哲学思想进行交流。交流了一些时间之后,有一位德国同行有一点困惑,他就跟我说,他说你们中国人讲的康德和我们讲的康德怎么有一点不一样呢?后来我跟他就讲了,不一样是正常的,如果我们中国人讲康德和你们德国人讲康德完全一样,那反而就不正常了。为什么呢?因为我们中国人在读康德著作的时候,是有自己角度的,而他选择的这个角度来理解康德,是由于康德他对中国的传统和中国的现实具有一定的理论意义和现实意义,是从这个角度来理解康德。第二,大部分的会议论文虽然都是用英文发表的,但是这些论文可能在一开始是用中文写作的,然后再把中文翻译为英文,德国人当然能够理解英文,但是从中文翻译为英文的时候,不可避免的就带有我们汉语思维的那种特有的方式,那就是和完全用英文或者德文来思考或者是写作,还是不一样的,所以有不一样的地方是正常的。
这个差异,我想并不意味着有高下之分,并不是说德国人他对康德的理解和解释就有一种优先权,而我们中国人读康德,那就一定要跟在德国人的后面,中国人特殊的角度,或者是特殊的表达、特殊的思维方式,那就是一种不地道的,只有德国人他们用德文来理解、来表达德国哲学家康德的著作,才是地道的,我想是不能这样说的。这位德国同行他也承认,确实从差异上,也可以从中国的同行身上学到很多他们原来忽视的东西。后来我也跟他用苏东坡的一句话“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可能德国人读康德嘛,可能就是在庐山的山中来看庐山一样,可能看得更近一些,有一些盲点,但是中国人看康德,就好像是在庐山的外面来看,可能比较远,但是角度不一样,在一些方面可能还会看得更清楚一些。
何种哲学、谁的西方
我从这么一个故事开始,给大家提出一个问题,现在我们讲西方哲学的时候,首先就要提出一个问题,是何种哲学、谁的西方。首先我们要肯定,现在中国人研究的西方哲学,是现代中国哲学的一个有机组成部分,现在的中国哲学不仅仅有中国人的西方哲学研究,同样也有中国哲学的研究,也有马克思主义的哲学研究。中国人讲的马克思主义哲学,不是当年十九世纪在西方,或者二十世纪在俄国讲的马克思主义哲学,当代的中国人讲的中国传统哲学,也不是古代人所研究的中国哲学,同样当代中国人研究的西方哲学,它也是现代中国哲学的一个部分,所以我们首先要有这么一个定位。
在中国的西方哲学,它的研究主体是中国人,而不是西方人,它所使用的主要语言是中文,而不是西文。当然我们讲现在由于我们教育界也很开放,有一些高校也聘请了一些外国的专家,这些外国的专家他们引用外文在中国的大学里来讲授西方哲学,也引用外文发表西方哲学的成果,这当然也是属于中国的西方哲学研究一个部分,但是这毕竟是少数,它的主体和主要的语言还是中国人和中文。
这说明什么样的问题呢?正是因为这个主体和语言的差异,西方哲学在中国和西方哲学在西方就有所不同,虽然我们都是在讲西方哲学,但是因为它的研究主体不同、研究所使用的语言不同,这两种重大的不同,也就产生了它研究的方法、研究的结果也会有很大的不同。
谈到西方哲学,中国人讲的西方哲学,它是中国人的西方,它和西方人的西方是不一样的。同样,西方人他也在研究中国,就是汉学,以中国文化为他的研究对象,但是西方通过汉学来看待中国,那和我们中国人研究我们中国自己的传统文化也是不一样的。这不是说我们有意要作出什么样的区分,中国人的西方和西方人的西方不一样,反过来也是一样,西方人的中国和中国人的中国也是不一样的。我们要比较自觉地掌握这一点,所以我们才会自觉地用中国人的眼光来看西方哲学。这是我要讲的第一个问题,用中国人的眼光看西方哲学有什么必要性,我们为什么要这样做。